青楼魅影

作者:北冰洋

本文作为我社社刊废稿www

已经是入冬了,一同而来的还有新年。虽然小镇地处南方沿海,但今年的寒潮却凶猛得远超人们的想象。白天,家家户户都坚持着能不外出就不外出的原则,尤其是老人,一身老骨头可挨不了冻。居家休息的人们在屋内也生起了火,石头砌成一个小方格,底部石层留有缝隙通风,火在方格内烧着,当然,也不一定是方格。抵御寒冬,虽说用处不大。恰逢春节,偶尔有亲朋好友上门拜访,人一多,热闹起来,这才不觉得冷。所谓热闹是对抗寒冬的第一方法。

但小镇的热闹不属于白天,而属于夜晚。

夜晚,人们都走出家门,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,仿佛约定好一般。尽管街道并不那么宽广——加上沿街排队的小贩就显得更窄了——可人们似乎很享受这摩肩接踵的氛围。走在石板路上,木质的鞋底与地面发出摩擦与碰撞的声音,但很快淹没在人海中。在街灯红晕的光下,人们的影子互相重叠,又彼此分开。街边小贩吆喝着,不停向路人推荐自己的食物,可客人往往都是自己来的——追寻香味,耐不住食欲才来的。明明只是南方一个小镇,却能品尝到五湖四海的美食。

街边的房子鳞次栉比,但无一不亮着自己的光。放眼望去,茶馆、酒馆、肉铺,繁华的光景,倒映在街边的河面上,随着河水流淌。桥上,有人挑着担子,有人推着推车,艰难地爬上古桥,同街上乘着豪华马车的贵族形成鲜明对比。贵族们今晚有要到哪放纵?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马蹄踏着石板路,声音渐行渐远。不过,夜晚终究是属于每一个小镇居民的,在这块黑色的画布上,居民们可以恣意点染,无论是在灯红酒绿中潇洒一回,还是在茶馆听听戏唠唠嗑。酒的甘醇与茶的干涩纵然不同,但人们仍在共享着这个繁华的夜市。

说到茶,就不得不提到小镇特产的清耀茶了。小镇地处沿海,年降雨量充沛,温度适宜,太阳辐射弱,使得甘醇的清耀茶成为该小镇的响亮名牌。这也是小镇的主要经济作物。每年,有无数外地商人前来寻购茶叶,甚至有的外国商人不惜远洋东渡。有了家喻户晓的名茶,当地自然少不了茶馆了。小镇的茶馆遍地丛生,在这里,一群人,一壶茶,一叠花生,便是一日中的唠嗑,再加上严冬之日,白天大家又不愿意上街,所以现在的茶馆人满人寰。不过大家也都不害羞,桌上,无论是邻居,还是没打过照面的人,都能说上一天。要说最累的只能是茶馆的招待员了,不是这里茶喝光了,就是那里花生吃完了,在吆喝声中四处跑动,忙的不亦乐乎。

而能在这小镇上与茶馆相提并论,还得是青楼。

青楼,不仅是男人寻欢的场所,更是文人诗兴大发的宝地。

小镇的青楼只在夜晚开放。与装饰古朴的茶馆不同,青楼的气派豪华绝对是小镇夜景的一道风景线。夜晚,纵使月光如何皎洁明亮,小镇人们眼里,满是青楼的五光十色。男人们在酒馆小酌一口,便趁着酒意来到青楼。指定好自己中意的姑娘,她便会带你到她的闺房。当然,有的姑娘人气太旺,就只好排队了。忍不住寂寞咋办?那就只能加价。有的人为了今夜能见上自己心怡的姑娘一眼,不惜花重金。正因为有这样的男人在,小镇的青楼才能如此熠熠生辉。 在遍地的青楼中脱颖而出的,便是妇孺皆知的月荣阁。

月荣阁的特别之处,在于它的地理位置。不同其他的青楼,月荣阁并不在热闹的小镇中心,而是在小镇的边缘地带,四周都是一些杂铺店,唯独有家隔街对望的茶馆与它共同肩负起了这篇区域的热闹。月荣阁的装修也并不算华丽,昏暗的门前吊着几排灯笼,风一吹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,波浪似的翻滚着。门内到是宽敞明亮,木质地板上铺着毯子,让人在冬天走过时脚底一整暖意。一楼空间不大,几只蜡烛便把门内照得通亮。而二楼便主要是姑娘们招待客人的地方。二楼有很多房间,每个姑娘都有一间自己专属的房间,用来招待客人。房门配有锁,只能从屋内上锁,而锁的钥匙都是由房间的主人保管。最大的房间是属于“花魁”,装饰比一般房间要精致许多,木制的床装饰着雕花,房间内有两扇窗户,一扇面向正门,可以看到对面的茶馆,另一扇面向着青楼的后门,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芳香。由于是冬天,每个房间都在方炉里生了火。

经常来到顾客都知道,一楼有一位老婆婆住着,貌似青楼好像是她家的祖上的遗产,后来因为儿子在外不争气,欠了人家很多钱,最后把这间房子拿去抵债,后来别人便将其修建成月荣阁。人们出于好心,便让这位老人住在月荣阁一楼小房间了,平时客人也会来找老婆婆问事,自然老婆婆也对月荣阁的姑娘和客人们非常熟悉。 说到这,好像还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月荣阁能够在小镇的青楼中独具一档。

如果一个人可以代表一座青楼的话,那必然是花魁。

月荣阁的花魁是小镇里最美丽的姑娘,没有一个男人不为她的美貌所折服。她的花名叫做美玖。对男人来说,就如同她的花名一般,她就像一瓶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酒。自从人们知道月荣阁有一名倾国倾城的姑娘后,每天都会有无数男人前来寻欢,甚至也有女人来一睹芳容,想看看所谓小镇的绝世美颜到底是否名副其实。就这样,一传十十传百,整个小镇都知道了美玖和月荣阁的存在,最后传到京城官员到底耳朵里,官员们从京城南下,只为与美玖相见一面,事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城。月荣阁也成为名震四方的第一楼。

追求者众多,自然也就不能满足每一个人。能够指名美玖的都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,通常都是达官贵族,或是当地有威严的帮派首领。

小镇里的帮派活动也十分凶残,经常有帮派相约在某地决斗,刀光剑影间,便是血流成河。居民们很熟悉各个帮派的成员,有时走在街上遇见他们往往会避而远之,不敢招惹,生怕他们记住你的脸。

小镇里,有两股帮派势力最为猖獗,分别是玉龙帮与罡风帮。

玉龙帮的首领若森原本是隔壁镇上威名远扬的龙首帮首领的儿子,后因龙首帮内部分裂,加上外部势力的干扰,首领惨死于自己部下的手中,幸运的是若森逃到了一户农民的家里,后随他们来到了这个小镇上,才免遭一死。因为父亲的死,若森从小便痛恨背叛,他在小镇上集结朋友成立了玉龙帮,并对内部成员进行多次调整,有任何不忠之心的成员都被残忍杀害,玉龙帮延续龙首帮的做法,将所有死于自己手上的人的首级全部收集起来,这是若森在向他的父亲致敬,若森始终希望这众多首级之中能出现当年背叛龙首帮的人的头颅。

而罡风帮的首领是夏月,本是小镇当地的一个书生,因为天资聪颖,从小便被人们看好,都认为他以后一定能金榜题名,顺利前往京城当官。谁知后来因在京城做官的叔叔贪污,被中央下令灭门,而夏月当时正好远渡东瀛求学,才逃过一劫。回国之后,得知家里的人全被政府所杀害,夏月果断决定弃文从武,决心要打到政府,建立自己的政权,于是便在当地建立了罡风帮,多次向百姓宣传推翻政府的思想,并通过一系列武力斗争稳固了自己在小镇的地位。

罡风帮与玉龙帮整体处于相互斗争中,但却不发生大规模的战斗。同时,夏月与若森也是熟人,两人同病相怜,却又互不相让,无论是在势力上,还是在女人上。

没错,夏月和若森都在追求美玖。尽管美玖的追求者遍布九州,但无疑夏月与若森两人的竞争力最大。

记得不久前小镇上有传言,说若森与夏月要通过男人的决斗来赢得对美玖的追求权,输的一方必须放弃。期间一直有传闻说是若森赢了,但也有人说是夏月赢了,真相一直在人云亦云中扑朔迷离,人们也不敢直接去询问罡风帮或玉龙帮的成员。

所谓男人的决斗,无非就是打架,比剑之类的。一方认输后,另一方自然就是赢家。

在他们对决期间,美玖作为店里的头牌,依然在月荣阁招待着客人。无数达官贵族前来献殷勤,但都被美玖一一回绝。人们不免怀疑美玖已有心上人了,是否是在夏月和若森之中呢?每当有人问起,美玖只是浅浅一笑,微微低下头为客人倒酒,仿佛酒中就是她的全部回答,人们也便不再多问。

我虽然生活在这个小镇上,却从未与美玖见过一面,也从未想过与她相见,在这个将仰慕美玖当做思想标杆的小镇,我全然像个异邦人。不过偶尔在茶馆闲聊时,也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她的模样。据说,她祖上也是一个开茶馆的。

本以为我与她永远不会有联系,直到那个夜晚。

不知何时,雨突然下了起来,冲刷的小镇的傍晚。我坐在月荣阁对面的茶馆里,看着房檐上的雨滴缓缓落下,在馆外的石板路上溅起一圈涟漪。雨下得十分凶猛,丝毫没有喘息的意思。寒冬,黑夜来的比以往要早,傍晚六点时分,门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。

随着雨势缓缓减弱,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。一排排灯笼亮起,行人在街上信步游走。茶馆的人也多了起来,除了我旁边那桌老人是从早坐到现在的,其余几桌客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。

“老板,花生米又没咯!”那位披着军大衣的老人叼着牙签吆喝着。

“诶来了来了!”

“老板,大方点嘛,大伙儿都天天在这儿唠嗑呢。”

“哎呀,你们都在这儿喝了十几年了,我的小儿子都记住你们啦,来,阿刁,过来和姥爷们打声招呼。”

老板向坐在角落那桌的小孩挥了挥手,那是老板儿子阿刁,今年刚上小学。他手里攥着笔,眼神很认真,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。

老板已过天命之年,传闻他家还有一个女儿,已经远嫁他乡,如今他和妻子经营着这家茶馆。在茶馆遍地的小镇,像他们这种装修简陋,地址偏僻的小店,实在没啥竞争力。唯一拿得出手的,就是传了几代的泡茶功夫。虽说清耀茶有其独特的沏茶方法,但这家茶馆的清耀茶却比别的茶馆的更加甘醇,茶香不仅悬于鼻腔,更是流于齿间。

自从几年前与朋友在此处饮过一会后,我便认定,没有其他任何茶馆对清耀茶的理解胜过这座茶馆了。此后几年,我习惯性地来这座茶馆,工作也好,休息也罢,看看书看看报,有时和隔壁的姥爷们唠唠嗑,甚至辅导老板的儿子做功课。平凡的日子的惬意如同清耀茶的余香萦绕心头。

看着阿刁在为眼前的功课烦恼时,我便懂事地走到他桌旁。

“阿刁,又有不会的题目啦?”我悄悄在他旁边坐下。

“碧雨叔,您可算来了。”果然,看到他对我的来访并不感到惊讶时,我就知道他已经在期待我的到来了。

“阿刁呀,小学生了,也要学会独立思考了哦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就是看不懂呀。”

“哎,这不就是简单的加法嘛,你在仔细读读题,来,我帮你把关键的信息画出来。”

接过他的笔,我便在他的册子上画了几条横线。这样的互动我和阿刁已经再熟悉不过了,阿刁也想着只要把笔交给我,再难的题都不过只是白纸黑字。

“小雨,又在教阿刁学习呀。这个家伙,书怎么都念不进去。多谢了你哈。”老板娘从我身边经过,手上端着一叠花生米。

“哪里,我也是闲着。”

“哦?在等人吗?”

老板娘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。

“是啊,那家伙每次都要我等那么久。”我无奈地抱怨道。

窗外,雨后的天空也没想象中皎洁。月光将云层冲刷得浓淡不一,街对面的月荣阁依旧庄严地站立着,只是客人较往常稀少了许多。看来月荣阁已经只限于有权人士娱乐了,闲人甚至不能在门前停驻。

地上的积水映着来往的行人,行人踏着积水走走停停。

我回到的桌前。桌上的茶水马上见底,不得不叫老板再加一壶茶水了。

正当我准备朝老板挥手时,门帘处突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。

“没让你久等吧,白碧雨你也是,每次都来这么早……看看你,茶都喝完了,老板再来壶茶。”

有点逆光,我看不清她的脸。但这声音准没错,就是萧绫女。

“绫女,是你每次都来太晚了吧……”

老板又端上一壶慢慢的热茶,香味沁人心脾。

萧绫女若无其事地在我对面坐下,圆框眼镜后的双目充满着无辜。

“绫女,你刚刚去哪了?”

“啊?你说啥呢,我从家里走过来的呀。刚下过雨嘛,我不敢走太快,所以就……”

“绫女呀,虽然你挺聪明的,但你还真不擅长说谎。”我嘲讽道。

萧绫女仿佛被我说穿心事一般,眼神开始闪躲……

“……怎么发现的。”

“你的眼镜啊。外面天那么冷,如果你是赶路进来的,眼镜上一定会起一层雾才对。而且,我是看着你从门帘进来的,你根本没有机会擦拭眼镜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老实交代吧,你到哪去了?”

萧绫女已经完全放弃狡辩。

“好吧……还是你看得仔细。其实我刚刚在对面的月荣阁。”

“月荣阁?”我还是第一次从萧绫女口中听到这个和她身份完全不沾边的名词,“你去那干嘛?”

“那个老婆婆,就是住在一楼的那个,好像生病了,我买了点草药送过去。”

看来她还是个乖孩子啊。

“顺便……”

“顺便?”

“顺便想看看美玖小姐的样子。我早就久仰大名了,真想看看所谓的仙子长啥样。”

“今天人不多吗?”我想起了方才从茶馆望向月荣阁的情形。

“嗯。听婆婆讲,美玖说今天要接见几位大客人,就没安排其它姑娘了。除了客人们外,月荣阁就只剩婆婆和美玖小姐了。”

“所以你见到了吗?”

“哎好可惜,今天本来是最好的机会了,谁知我到那边时,美玖小姐已经带客人进房间了。”

“那你去房间找她呀。”我明知故问。

“这咋可以。而且按道理房间门应该是锁了的,钥匙都由她们自己保管。”

“看来你很熟悉的嘛。”

“那是,我和婆婆比较熟。好不容易从婆婆口中知道今天这个好机会,谁知……”

萧绫女拿起茶杯,喝了一口茶,仿佛刚刚的长篇大论已让她唇焦口燥。

寒气透过开敞开的窗侵入屋内,我逆着风的方向望向馆外,冷风迎面袭来。从风的缝隙中,我看到月荣阁,没有往日的熙熙攘攘,几只灯笼摇曳着。

“话说,你有听说美玖小姐要嫁人了吗?”萧绫女打断我的思绪。

“嫁人?”

“对,嫁人,就是要结婚了。据说是她家长辈的要求,说是希望她早日结婚,找个可靠的男子,以后就不再去青楼了。”

“这……”当然,一向对青楼与美玖漠不关心的我自然没啥惊讶。

“不过大家也不知道她结婚后会不会搬出小镇,也有人说她的父母长辈们都在外地,希望她结婚后能和她丈夫一起去那边。这样也好,结束了自己的青楼生涯,离开小 镇,重新生活。真潇洒呀……”

“不是说那个帮派的首领要争夺美玖小姐吗?”我想起了罡风帮与玉龙帮首领的传闻。

“那个呀……谁知道呢,哎呀,我不是说我也是听说嘛。”

如果美玖要嫁给两个帮派首领的其中一人,离开小镇,那么势必有一方会放弃其在小镇的权利地位。这么说来,地位与女人,二者不可兼得啊。不知道美玖如何决定。

为了一个人,放弃一座镇,这个人究竟有多么重要?美玖,究竟又是怎样一个女人。

从和别人的对话中我听说,美玖自二十岁左右刚入青楼时就以是众星逐月的人物了,而到如今月荣阁已成名楼也已过了十年之久,期间美玖也遇见无数男人,无论是书生官员,还是权贵名流。我想能让美玖动心的,也一定是个好男人。

不知为何,明明与她未见一面,却自顾自地关心起她的未来了。

这时,茶馆的老板走了过来。似乎对我们的话题很感兴趣。

“你们在讨论美玖呀。”他笑着问道,两颗眼睛眯成一条线。

“是呀是呀。老板也听说了吗?”萧绫女热情地回答道。

“那当然,大伙不都在传嘛。据说呀,那两个人谁也不愿放弃呢。”

“那两个人?你是说,夏月大人和若森大人?”

“对呀,就是他两,他两不是争得不可开交吗?为了美玖。”

“谁知道呢,不过老板你觉得会是谁?美玖小姐最后选择的。”

“我觉得啊……还是夏月吧。”

夏月?为什么老板回这样认为?

“老板为什么会觉得是夏月君呢?”我问道。

“因为……夏月他虽然是帮派的首领,看起来是个只会用武力的家伙,实际上脑子很好使,以前是个书生嘛。美玖应该会喜欢那种吧哈哈哈。”老板乐呵呵地笑着,右手 挠了挠后脑勺,害羞地走了。

窗外,黑夜似乎要将小镇吞没,街上零零星星地撒着几粒光。街对面的月荣阁,依旧是门前冷落鞍马稀。二楼有间房亮着灯光,窗户紧闭着,透过纱窗,可以看见几个 人影。那就是美玖小姐接待客人的房间吧。

“黑夜呀,不要将我变成诗人。”萧绫女望着窗外,摇晃着茶杯里的茶水。

“绫女,你喝茶也不至于喝醉吧。”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。

“什么胡言乱语,我是说,这是个充满诗意的黑夜,我内心又充满无限的愁绪。”

“你能有啥愁绪呀?”

“当然是没能见到美玖小姐啦,这次见不到下次机会又不知道是何时,你看,明明今天很少……诶,快看!那边,好像有人……滚下来了!”

萧绫女指着月荣阁的方向。

我赶紧往月荣阁看去,视线穿过大门,看到一位娇小的女子躺在楼梯底部。

这么说的话……那个人是……

“绫女,你确定那个人是滚下来的吗?”我有点不知所措。

“是的,你刚刚没听到响声吗?物体滚落的声音。”

印象中确实有几声闷响。

“快,绫女!我们快过去,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!”情况紧急,来不及和老板道别,我将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便匆忙离去。

我们飞速下楼,出了茶馆。茶馆旁边是间马棚,散发出一阵潮湿味,老马在里面耐心地嚼着草。我们踏着地面上的积水,来到月荣阁门前。

这是我第一次站在月荣阁门前。

月荣阁比我想象中的要小的许多。比起华丽,用庄严形容更加合适。门口的门帘被拉起,以至于我们在茶馆二楼的窗前便能透过门看清月荣阁一楼的部分。走进门后, 出现的便是那位女子。那位我们在茶馆目睹的滚落的女子。

那位人们口中的美若天仙的女子。

美玖小姐……吗?

不,按照绫女的说法,今晚月荣阁只剩美玖和老婆婆,来的客人也应该都是男人。毫无疑问,面前横躺于楼梯底的是美玖。

我未曾想过与她相见。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见到她时的震惊。

纤细的手指如同白玉一般搭在胸口,微弯的细眉下双目紧闭。她身穿白绿色的汉服,仰面躺在我的面前,后脑勺紧贴着地板,想必刚刚遭受了重重的撞击。烛光下,雪 白的皮肤,像是雕刻家在大雪中勾勒出的仙女一般。

见我愣在原地,萧绫女摇了摇我的手。

“你愣着干嘛,快呀!快检查下美玖小姐的伤势啊!”

我这才反应过来,眼前的女子是刚刚从二楼楼梯滚落下来的。

突然,我听到二楼的房间不断传来响声。

二楼,还有人吗?是他们把……

“白碧雨你又怎么了?”

不行,还是先照顾美玖小姐吧。

我摸了摸她的脉搏。虽然不是第一次抓起女士的手,但唯独这次我却异常紧张。她的体温透过我的指尖传递给我,脉搏在跳动。还好,美玖小姐只是晕了过去。

我缓缓托起美玖小姐的头,想检查她头部的伤势。这时,我发现,比起她后脑勺的伤,她头部侧面的一处伤势更加严重。像是被什么重物敲打过,伤口不断渗着血。

“快,快去叫人来帮忙!”

“叫人……叫医生吗?可是这离医院有点远……”

“那就叫老婆婆过来,老婆婆呢?”

“啊,在一楼那个房间,我去问问。”萧绫女小跑走向内部左侧的那个房间,看起来她对那个房间十分熟悉。

咚咚咚……

“婆婆,你在吗?”

咚咚咚……

“婆婆,那我进来啦。”

萧绫女悄悄地转动把手,轻轻的打开一条门缝,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了。

我在门外了许久,隔着门,也不知道屋内在进行着怎样的谈话。

不一会,只见萧绫女从门缝中探出头来。

“可以了,你也进来吧,把美玖小姐也抱进来。”

老婆婆生病了,腿脚不方便,所以让我和美玖小姐去她的房间。

等等,把美玖小姐‘抱’进来。

我如同大腿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。刚刚抚摸美玖小姐的手时都已如此紧张,更何况现在要抱起她。

“快啊,愣着干什么?一直开着门,冷气都进婆婆房间啦。快!”

不管了。我如履薄冰地用左手托起美玖小姐的腿,右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。抱起来时,裙子自然的下垂,花白的大腿一览无余。我正视着前方,一点一点的向老婆 婆的房间挪动。

好不容易走到门口。屋内的暖气扑面而来。我缓缓打开房门,侧着身子钻了进去。美玖小姐的身体隔着衣服贴着我,我却能感受到她炽热的体温。

我慢慢地将美玖小姐放在屋内的地毯上,头部侧面的伤口还流着血。

“美玖……又是怎么了……”

一阵微弱的声音传进我耳朵,不,更像是使出混声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口气来。

循声望去,萧绫女坐在床上,扶着旁边的那个老人。那位就是老婆婆吧。

“老婆婆……”

“孩子,美玖怎么了?”老婆婆又问道。

“啊,美玖小姐啊,美玖小姐她好像从二楼沿着楼梯滚了下来。我和绫女在茶馆那边发现了,这才赶了过来。”我急忙回应到,生怕老婆婆再多说一个字。 “这样啊……”

只是,奇怪的是,美玖小姐的后脑勺的伤不是很严重,反倒是头部侧面的伤口,被重物击打的伤口。难道说,美玖在二楼被什么人袭击了,然后滚了下来?

袭击的目的是什么?是要杀了她吗?

疑惑与不安蔓延全身。

“那个,婆婆,你知道些什么吗?关于美玖小姐的。”

我开门见山地问了。

“喂,碧雨,”萧绫女插嘴道,“婆婆已经生病了,不要再让她说话了。”

“……没事,孩子,你是想听美玖的故事吧,我也老了,记得不是很清了……”

二楼房间里不断传来响声,像是有人在走动,找东西似的。美玖招待的客人还在里面做什么呢?屋外,细雨淋过的小街显得异常静谧,地上坑坑洼洼的水,在街灯的照耀下,使得小镇的街道看起来满是晶莹的补丁。月荣阁背后是一片泥地,新翻的泥土的气息弥漫在街道上。

婆婆说,月荣阁里的姑娘们被欺负已经是常事了,美玖也无法逃脱。为了不与官员权威作对,她劝我最好不要上楼找人理论。这也是美玖小姐对老婆婆的交代。

老婆婆眼含泪光,叙述起美玖小姐的故事。

老婆婆虽然在这住了快半辈子,但与美玖小姐相遇,还是在十年之前。那时的月荣阁还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楼。

那天,也是个雨夜,淅淅沥沥的雨流淌在小镇上。

那是婆婆身体还算健康,起码能自己走路。婆婆像往常一样坐在月荣阁门前,听着雨声,如同指尖叩击桌面的声音一般。

婆婆坐在藤椅上,望着白茫茫的雨中,突然出现了个人影。她还以为她老花眼了,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趴在地上,慢慢朝月荣阁里爬去。

婆婆见状,连忙将女孩扶了起来,可她一个老人力气不大,她又吆喝店里的小妹们出来帮忙。最后几个人合力将女孩抬进了屋内。

众人给女孩擦干净了水,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。

这时众人才回归神来,眼前的这个女孩,竟是如此美丽。吹弹可破的脸蛋,雪白的肌肤,虽然眼睛紧闭着,但这种神秘感让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无语凝噎。

人们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容貌。

“……阿婆。”一个姑娘支支吾吾,她原本就是月荣阁的人。

“别说,我也知道。”

“阿婆!一定要把她留在月荣阁呀!”

“……这我知道……”婆婆有些犹豫。

“阿婆!这是位能改变我们月荣阁命运的仙女呀!”

“……可是,那几位大人怎么说?”婆婆口中的大人,就是她儿子的债主,也是月荣阁的创始人。

“哎呀,别管大人们了,要是能把她给留住,他们乐还来不及呢!”

“先别说了,去,去那块热毛巾来,别让她着凉了!”

听到命令后,一个姑娘立马奔去浴室。姑娘们都很听老婆婆的话。

“还有,谁去打碗姜汤过来,在厨房,我刚烧好的,本来打算留给晚上的客人喝。”

婆婆接过毛巾,先在那个女孩的身体上轻轻地擦拭,碧玉般的肌肤,让人不忍心用力。之后又将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。

之后,屋内的众人都在耐心地等待,等待女孩的苏醒。

“诶,你说,如果这个女孩留下,她一定是咱月荣阁的花魁吧!”床边的一个姑娘小声地说道。

“那还用说!别说咱们楼的花魁了,说是整个小镇的花魁也不为过!”另一个姑娘附和道,语气里带着些许骄傲。

“到时,咱们月荣阁一定会热闹起来吧。这身材容貌,让官人们从京城南下都不是说梦。”

床上的女孩双眼紧闭,鲜红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,均匀的喘息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。

“你们几个姑娘啊,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她哦。我是说,如果她愿意留下来的话。”婆婆

露出了慈祥的笑容。

“这么说,婆婆愿意收留她了喽!”

“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呀。”

床边的几个姑娘乐开了花,像是又多了个小妹妹一样。

突然,床上传来嘀咕声。

“我们家……真的什么都没了……”

女孩有意识了。

众人赶紧围在了床边,想听清她在说什么。

女孩慢慢张开了眼,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床边的陌生人们。

“这里是……”

她迷茫地问向众人。

“这里是月荣阁,小妹,刚刚是婆婆发现你躺在门口,外面下着雨,所以就把你抱进来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小妹,你叫啥名呀?”婆婆问道。

“美……美玖,爸妈都叫我美玖。”

“美玖啊,好名字啊,大家都很喜欢美酒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话说美玖妹妹,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。月荣阁的地理位置算是偏僻的了。”床脚那边的姑娘问道。

美玖没有回答。还是说不愿意回答。

“那……你的父母呢?”

“父母……不知道了。”美玖对她的家事缄口不提。

众人也一时语塞。

“那……美玖,你想不想留在月荣阁?”婆婆开口问道。

“这样的话……那就拜托了。”没想到美玖竟无一丝犹豫。

“太好了!”屋内的姑娘们又欢庆起来。

“这下,咱们月荣阁前途明朗啦!”

“……”

“来,美玖,先把这碗姜汤喝了。”婆婆端着碗,美玖接过,捧在手心,像是许久未见这种温暖。

从此,美玖每天便在月荣阁里居住,婆婆照顾着她的生活。

由于小镇的学位已经满了,美玖每天都只能去隔壁小镇上的学校念书。从月荣阁出发,每天要走许久山路,大概早上四五点中婆婆就喊美玖起床了。那时的月荣阁还很 平庸,也没钱让这位日后名满天下的花魁坐马车上学。那时的日子确实很辛苦,对婆婆和美玖都是如此。

等到美玖十五岁成年后,便安排她和其他几位姑娘一起工作。

期初,美玖还是一个害羞的姑娘,等到她熟悉这份工作后,她便轻松地当上月荣阁的花魁。客人都对她大加赞赏。月荣阁也越来越兴旺。

这几年来,婆婆都常常坐在门前,看着客人与姑娘们来往,直到最近才因为身体恶化离不了床。

婆婆和我们讲,之前有个男人经常性地来找美玖小姐,说是想把美玖小姐带回家。当然婆婆肯定是不同意的,但这也得问美玖的意思。

后来婆婆才知道,那个男人其实就是玉龙帮的首领若森。

听着婆婆将完美玖小姐的故事,我仿佛经历了一遍她的人生。充满谜团的人生。

为什么美玖小姐会出现在月荣阁门前?为什么她又同意留在月荣阁?她又为什么对家事缄口不提?

“婆婆,你还记得那天,就是发现美玖小姐倒在月荣阁门前那天,小镇上发生了什么吗?”我问道。

“那天的话……你这么一说,好像是有家茶馆起火了。”

起火?怪不得有股烟味……

等等,有烟味!

面前的萧绫女仿佛也察觉到异样,猛地吸了几下鼻子。

“碧雨,怎么有股烟味?”萧绫女张皇失措的问道。

着火了吗?

我环顾四周,又起身走向屋外。

“是二楼,快!美玖的那间房间!”我朝屋内大喊道。

紧接着,我冲上二楼。地板和台阶是木质的,走起来有些踉跄。冲到二楼,眼前是一扇庄严的木门。我拧了拧门锁,但是门锁得死死的,用力撞了几下后依然一动不动。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撞开这个门。

“绫女!快问问婆婆钥匙在哪?”

“婆婆说钥匙都是由美玖小姐自己保管的。”

没办法了,只能多叫些人来帮忙了。

“绫女,你和婆婆还有美玖小姐在房间里好好待着,关好房间门,别让火蔓延进来,我马上回来!”

我立马飞奔向茶馆,老板娘矮小的身影率先出现在我眼前。

“快……不好了!”我气喘吁吁。

“啥事呀这么慌张。”老板娘感到诧异。

“月荣阁……着火了……美玖小姐的房间。”

“什么?”

紧接着,我和老板娘一起呼喊茶馆里的人出来帮忙,大家听到后都仗义地冲出来帮忙。我实在跑不动了,跟在这一窝蜂后面。

看着眼前的帮手们都冲进了月荣阁,我加快脚步跟上。来到一楼,我先找到婆婆她们,打开房门,绫女正扶着婆婆坐着,而床上躺着美玖小姐,一动不动,虽然没有亲眼见过,但这场景一定与十年前一模一样。

一模一样的不只是昏迷的美玖小姐,还有火灾。

我紧接着上了二楼。二楼美玖小姐房间的已经打开,我检查了房门,发现完好无损。

难道,不是撞开的吗?

大家都挤在门口,不知所措地望着房间里的场景。

虽然房间里的火已经扑灭,但房间里有更令人害怕的东西。

房间里有两具尸体,两具男人的尸体。

突然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肩膀,我感觉到了剧烈的摇晃。

“美玖!美玖呢?”那个人激动地质问着我。

我甩开他的手,定了神,才看清眼前的人——茶馆老板。

“……美玖小姐在一楼,早在我们发现火灾时就昏了过去,现在她……”

还没等我话说完,老板就冲下一楼了。

“喂,别太打扰她们了。”

为什么老板反应这么大,难不成,他是美玖小姐的狂热崇拜者吗?

回到眼前的凶案现场。我督促旁边的人赶紧报警,他们说刚刚已经报过了。

“警察说一会就到,让咱别破坏现场。”门口一个小胖子说道。他也是茶馆的老顾客了。

“对了,房门是怎么打开的,看起来不像是被撞开的。”我向他们问道。

“其实,我们来到这时,就已经发现老板进房间里了。”

“啊?”为什么,老板会这么快。

“他同咱们说,他在一楼找到了钥匙,就把门打开了。”

钥匙?钥匙不是由姑娘们自己保管的吗?

望向美玖小姐的房间。两具尸体,一具背靠墙坐着,腹部侧面插着把刀,另一具则跪趴着,脸埋进刚刚扑灭的火坑,身上有烧焦的痕迹,想必那就是火蔓延出火坑的途径。

我边从兜里拿出手套,边走进房间。

“喂,小伙子,警察说不要进案发现场。”门口的中年人对我警告道。

“我是侦探。”我亮出自己的身份。从前都是警方邀请我同他们一起调查案发现场,这次难得的比他们早到。

我首先检查了那具将头埋进火坑的尸体。尸体的面部已经被烧焦到不可辨别,仔细一看脸上还有刀割伤的痕迹,使得面部更加无法辨认了。掀起部分烧焦的衣服,腹部有一处刀伤,伤口上还有血迹。尸体跪在一片血泊中,看起来是死于失血过多。

紧接着我又走到面向茶馆的窗户。窗户紧锁着,我尝试打开,但其丝毫不动。第二具尸体就坐在这里,靠着墙。尸体的面部完整可辨,胸口处的衣服染成一片血红。我拨开他的衣服,发现他左胸处有一处刀伤。而刀现在正插在他的腹部侧面,看样子是被凶手连刺两刀。地上也是一滩血迹。

另外一扇面向后院的窗户打开着,下面是块泥地,由于刚下过雨,地上看起来光滑干净,没有脚印。

我环顾四周,试图找些东西。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
“哟,这不碧雨兄吗?又遇见你了。”以为警察走了进来。

他是小镇的警长,姓谢,也是我的发小。

“谢警长,这次我可是比你先到的。”我夸耀道。

“行行行,如果你能把案子解决了怎么说都行。听说这次死了两个大家伙。”

大家伙?

见我面露疑色,他问:“你不知道吗,刚刚有人报警说月荣阁死了两个人,分别是若森和夏月。喂,是谁报的警?站出来!”他朝门口的人群喊了一句。一个小个子走了 出来。

“说,这两个人是不是罡风帮和玉龙帮的头儿?”谢警长命令道。

“是!这绝对错不了!我向您保证!窗边儿那个死人的脸就夏月的,而火坑的那个死人,虽然脸都看不清了,但这衣服还看得清,这翠绿色的花纹,错不了,就是若森 的,是的!听说这是若森派人特意从京城那边做好送过来的,小镇上绝无第二条!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,我绝对不敢骗谢大人!”小个子畏畏缩缩,尽管双目坚定,但 嘴唇却不自主地颤抖着。

“行了行了,知道就好。怎么样碧雨兄,没错吧!”

竟然死的是若森和夏月……

我想起了他们争夺美玖小姐的事……

对了!美玖小姐!

“谢警长,二楼先交给你,我一会上来!”我突然记起刚刚茶馆老板冲下去找美玖小姐的事。

我紧忙推开婆婆房间的门。一进门,就看见地上躺着个男人。

“茶馆老板……他怎么躺在地上?”

“是我干的,”萧绫女回答道,语气里带着些自豪,“刚刚看见有个男人冲进来,我就一招把他打倒,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老板啊。”

美玖小姐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,婆婆坐在床边照顾着她。

“看样子……头是有点毛病了。”婆婆念道。

“婆婆,要不明天一早咱派人送美玖小姐到京城的医院去?”萧绫女提出建议。

“也只好这样了,咱小镇也没有中用的医师。”

为了不打扰到她们休息,我先把老板拖出房间。萧绫女下手真狠,老板已经不省人事了。

“碧雨兄,你那什么情况?”谢警官走下了楼梯。

“他们说是这个茶馆老板开的门。”

“哦?是他开的门?咋开的?快,把他叫起来。”

我顺便把刚刚目睹美玖小姐从二楼滚下来的事告诉了他。

旁边几个小伙子拍了拍老板的脸,见他没反应,便从厨房那舀了碗水,毫不犹豫地朝他脸上泼过去。

“美玖!”老板立马清醒,大喊了一声。

啪,谢警官一个巴掌拍在老板额头上。

“你喊啥呢?快说,是不是你开的门?”

“美玖小姐在房间里休息呢,明天一大早就送他去京城就医。”我插了一句。

“这样啊……啊,那个,是我开的门,钥匙我是在门口地板那边毯子下翻出来的。”老板冷静了下来。

“地板?毯子?你咋知道在那边的?”

“其实啊,我基本上就住在对面的茶馆里,上次偶尔瞟到,一个姑娘往地毯下塞什么东西,我就觉得是钥匙。这次我冲过来时找了一下,果不其然。”老板解释道。

“所以老板来的时候门也是锁着的?”我问道。

“是的啊……啊是你呀碧雨,又来当侦探了吗?我跟你讲,楼上死了两个人……”

“你也别废话了,碧雨兄问啥你就答啥。”谢警官命令道。

“如果是这样,那就是场密室杀人事件了。”

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。是萧绫女,她从婆婆房间走了出来。

“绫女,婆婆和美玖小姐那边没事吧。”

“嗯,她们在休息了。我们就别去打扰了。”

“不过你和我想的一样,这确实看起来像是密室杀人事件。”

“密室?杀人?喂碧雨兄,可别说这些稀奇的词了。”谢警官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。

“因为,在老板来之前门是锁着的,而房间里的两扇窗户,一扇面向茶馆的正门方向的窗户是锁死的;另一扇面向后院的窗户虽然打开,但地上的泥地却没有脚印,也 就是没有犯人逃脱的痕迹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这就是密室杀人啊。没有凶手进出的痕迹。”谢警官若有所悟。

“诶,后院的窗户开着吗?我记得,一般都是关着的吧。现在大冬天的,窗户应该都是紧闭着的。”老板突然插嘴道。

“一般都是关着的吗?也就是说,凶手是从面向后院的窗户逃走的吗?但地上又没有足迹。”这依然是个密室。

我和谢警官决定上楼调查。

穿过聚集在门口的人群,好不容易挤进美玖小姐的房间。

扑面而来的烧焦味让人忍不住皱了皱了眉。谢警官走到若森的尸体那,仔细检查面部与伤口的情况。

“真狠心,凶手居然把他脸弄的那么令人反胃。要不是这衣服都认不出这是谁了。”谢警官清了清嗓子。

“凶手应该是把若森杀了后,便用刀划伤了他的脸,接着就把他的脸放到火坑里,使其烧焦成现在这个样子。”我说出了我的判断。

“那这具尸体呢?嘿,你可别说,夏月这小伙子长得还挺秀气的,没想到那么有威信的人竟是这般长相。”

“夏月的话,身上有两处刀上。一处在左胸,另一处是在腹部,也就是现在刀插着的位置。我想,致命伤应该是刀刺到了心脏。”我指着地上那一大滩血迹。

“原来如此。碧雨兄,你有什么看法吗?”

“什么看法?”

“是啊,你觉得凶手是怎么逃走的呢?”

我走到敞开向后院的那扇窗子。

“只是有一点头绪罢。”

“哦?说来听听?”谢警官投来期待的目光。

“首先,我们应该知道,凶手来到这个房间做了哪些事?”

“哪些事?不就是杀了两个人,然后不留踪迹的逃跑了吗?”

“这就是问题所在了。我是说凶手真的完整做了以上那些事吗?”

“哦!我知道了!”萧绫女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跟前,眼睛里闪着光。

“凶手确实杀了人,但是,并没有逃跑。”萧绫女抛出了她的回答。

“没有逃跑?这是什么意思?”谢警官问道。

“就是啊,凶手还在这个房间里呀。在老板进入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离开。”萧绫女解释道。

“没有离开?那……喂,你是当老板是瞎子吗?就算老板没看到,凶手也没机会趁乱逃出去呀,老板进来后紧接着茶馆的其他帮手也进来了。不可能在房间里呀。”

“但是啊谢警官,”她一副说教的模样,“如果老板说谎了呢?”

听到萧绫女这样回答道,我就明白她和我想一块去了。“是的,绫女应该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。凶手可能就是老板。他先……”

“诶别别别,让我来说,”萧绫女立马把我的话塞回我的嘴里,“首先,老板根本就没有出去,他杀了两个人后,把若森的脸划破,并埋入火坑。等火蔓延出火坑,烟味 开始弥漫,引起了我们注意,那时碧雨不是冲到房间撞了撞门吗?他知道我们进不来一定会去对面人多的茶馆找帮手。接着,等你离开后,就打开了房门,装作自己刚 刚到现场似的。”萧绫女干脆利落地说完了我想说的话。

“那这还等什么?犯人就在楼下,快,别让他跑了。”谢警官气冲冲地往楼下赶。

一楼,老板正畏畏缩缩地坐在地板上。旁边围了一群警察。

“冤枉啊!我没杀人啊!”老板的申冤想必谢警官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快。

“别给我扯这些,现在立马承认,不然,待会在局子里审问有你受的。”谢警官巴不得立刻逮捕他。

老板看到我来了,像是看到曙光一般。

“碧雨啊,你看,我怎么会杀人啊!”

“老板,虽然我不想承认,但你今天确实很可疑,以及关于你进入房间的证词。”

“这没啥可疑的啊,我就是看到毯子下塞了钥匙。”老板还在顽强抵抗。

“还有,你那天的表现,为什么那么快就冲到了现场?”

“这是因为……”

“因为?”难道还有隐情?

“算了,老子不管了。我都说总行了吧!钥匙是美玖亲自给我的。”

“亲自?给你?”一旁的萧绫女惊讶地反问道。

“因为,她是我女儿嘛。”

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呼吸。月荣阁的大门敞开着,寒风呼啸直入,吹得人一身哆嗦。

许久,谢警官才支支吾吾地开口:“你说,美玖……小姐……是你的女儿?”

“正是如此啊警官。小的哪敢讲谎话。”

为什么美玖那天会倒在月荣阁门前?为什么老板又不忍承认美玖小姐是她女儿?老板望着门外,冰冷的石板路上仿佛冒着寒气。

起初美玖小姐本和老板住在一起,老板经营着祖上的茶馆,幸福美满的生活在小镇的繁华深处孕育。

而那天,严冬,雨夜,细雨如同针芒一般刺在房檐上。

“我们家……真的什么都没了……”这是老板的哀求,对闯入宅中的劫匪的哀求。

“要么,把你女儿留下;要么,我们就把这给烧光!”劫匪的目标不止是钱财。

老板抱着怀中的美玖,年仅十岁的美玖。而美玖的母亲早已逃离。

“那……那就烧光吧!”

“哼,你以为我们是给你条件来选的吗?我们不仅要烧光这,你的女儿也别想逃!”说罢,一个大个子劫匪便抽出了刀,指着老板的鼻子,刀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。

突然,一阵黑影闪过。只听哐当一声,刀便飞到墙角边。

“你小子是谁?找死吗?”

一个年轻人前来救援,一脚将劫匪的刀踹飞。

“叔叔,你们赶紧逃,这边我来拖延。”只见眼前的年轻人又是一拳打在大个子劫匪的腹部。

老板一句话也不管多问。他抱着美玖,逃出了自己的老宅。

一路上,他不断喘着气,淋着冻得结冰的雨,始终不敢回头看。隐约中,背后似乎有炽热的火光。

老板一路奔跑,不知不觉中便跑到了小镇的边缘地带。

有家简陋的青楼。

“美玖啊,今后,你得靠你自己生活了。父亲就送你到这了。”

老板把美玖轻轻放在石板路上,雨还在凶猛地倾泻。

“我以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……哦不,那是你一定是个名满天下的花魁了吧,我有信心,我和你娘会回到你附近的,只是远远地看着你,好吗?”

大雨倾盆,冲刷石板路的响声早已掩盖住老板的告白。

“美玖,你快去吧。别念着我们了。”老板咬着牙站起身,扭头就往反方向去。纵使心如刀绞,也不再回头看一眼大雨中的女儿。脸上满是的,不知为雨还是泪。

第二天,整个小镇都知道了那座茶馆老宅着了火,现场发现了几具焦尸,已经无法辨认。

几年之后,月荣阁对面新建了一座茶馆,以其对清耀茶的独特沏法吸引了不少客人。而月荣阁也逐渐声名鹤立。

听完老板的叙述,大家又陷入沉默。

一旁的萧绫女已经在擦拭眼角的泪水了。她很容易共情。

“谢警官,我就是之前那座茶馆了主人,不信,我回去翻出祖上留的笔记来,总之,钥匙真的是女儿……美玖给的。”

现在大家都能理解老板那时的反应了。

“好吧,我相信你了。”谢警官扶起了他,“你先去那边休息吧。看来这案子还没完。”这话也是对我和萧绫女说的。

我和谢警官又陷入了迷茫。

刚刚我们的推理,是建立在房间一开始存在美玖小姐、夏月、若森、老板四个人的基础上,从而解开了密室之谜。但是现在老板证明他确实是凶案发生后进入房间的,

从而推翻了我们的推理。不过我们也可以以老板的证词进一步推理,凭老板的证词,他一开门就看见两具尸体,其中一具身上还起了火。他急忙在房间里寻找美玖小 姐,结果一无所获。这也就说明了老板进入房间时里面确实只有两位死者。

但这并不意味着最初进房间的除了美玖小姐外只有夏月和若森两人。

“婆婆,很抱歉打扰了,您还记得今晚同美玖小姐进入房间的有几人吗?”我悄悄地推开门,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。

“这个……我不太清楚了。”

如果若森或夏月带着跟班来的呢?

“啊……”听完我的想法后,谢警官又发出惊讶与疑惑的叫声。

“如果夏月或若森有一个人带着跟班也不足为奇。”

“你是说,凶手是那个跟班吗?”

“不,我觉得,凶手应该是若森。”

面前的两个人瞪大着眼睛看着我。

“喂,碧雨,你在说什么呢?若森他不在这吗?”绫女指了指那具火坑旁的尸体。

“我没说错。犯人就是若森。我们判断尸体的依据不就是他的衣服吗——那件在小镇上独一无二的衣服。先不考虑美玖小姐,因为她在上面人还活着的时候——我们在一楼 听到了动静——就已经滚了下来。如果,若森先将自己的衣服脱下,给夏月的跟班穿上,自己再穿上对方的衣服,接着把他做成无面尸,这样不就完成了伪装吗?”

四只眼睛凝视着我。

“所以,若森……杀了两人后,逃离了现场?”谢警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
“是的,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只有若森的脸被破坏的难以辨别。”

“但……但是,”萧彩萌开口说道,“密室之谜不是还没解决吗?既然凶手是若森,那他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?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我肯定了萧绫女的反驳。

“所以,我认为现在还剩两种解答。”我仿佛宣布这场较量即将终结。

“首先,第一种解答,门根本没锁,凶手趁着我去茶馆找帮手时逃了出去。但是我又在闻到烟味时上楼拧了拧反锁的把手。也就是说,我在说谎。”

“不对不对?你在说啥呀碧雨兄。”谢警官瞪直了眼睛,仿佛听到京城被攻陷一般。

“你们肯定在想,老板不是都拿钥匙开门了吗?所以肯定是上锁了的呀。但是,老板开门只是将钥匙插进锁眼,扭动钥匙把门打开了而已。他先入为主地以为门一定是 锁的,所以一进月荣阁就先在门口的地毯下翻出钥匙。”

“难道碧雨你……”萧绫女面露恐惧。

“但事实上我知道,我并不会说谎。”

两人长舒一口气,但接着又问:“还剩一种解答是什么?”

“没有凶手。”

两人再次瞪大眼看着我。

“没有凶手。”我又说了一次。

“碧雨……没有凶手是什么意思?”谢警官严肃地问着我。

“字面意思,这起案件可以收工了,没有凶手。毕竟,没有人能够逃离这密室吧。所以,没有凶手。”

我不犹豫的转过头,只留下坚定的背影。

第二天,美玖小姐被送往京城的大医院看病。医生说是脑震荡,头部还有一处擦伤。不知何时能醒过来。

我和萧绫女一同来到京城看望美玖小姐。医院的护士身着白色衣服,那种纯洁无瑕的白,让人不忍玷污。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,也算不上难闻。走廊里,大家脚步都很 轻,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人,有些患者被搀扶着艰难地迈出每一步。

“白碧雨,虽然我知道在医院里尽量不要讲话,但是我还是想问,你昨天的结论到底是啥?”萧绫女还在疑惑我的解答。

“字面意思。”我不痛不痒地答道。

“我其实大概懂你意思了,”萧绫女准备开始她的推理,“其实,凶手就是夏月吧,夏月杀了若森后畏罪自杀。”

她的解答似乎和我所说的“没有凶手”不沾边。

“绫女呀,”我停下脚步,“但这样夏月也是杀了人啊。我不是说没有凶手了吗?”

“难道你不认为夏月是凶手。”

“他当然不是凶手。绫女的说法我之前也考虑到了,但是有一点矛盾,如果若森是自杀,那么身上应该只有一处刀伤,也就是左胸的致命伤,可是,如今除了左胸的致 命伤外,腹部侧面也有一处,而且刀还插在上面,把插在左胸的刀拔出再刺进腹部就显得不自然了。”

“还有,他又何必把若森做成无面尸呢?”在我一连串的问题下,萧绫女也渐渐放弃了自己的想法。

我们来到美玖小姐的病房前。她宛如被冰冻的女神一般,静静躺在床上,雪白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。

我和萧绫女走进房间。美玖小姐依旧双目紧闭着,就像昨天晚上一样。

“绫女,”我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她一句,她好像有点被吓到。

“我待会跟美玖小姐讲几句话,你先不要打断我。”

“啊?可是她不是昏迷了……”

我将食指放在嘴唇上,示意她先保持安静。她微微地点了点头。

“美玖小姐,我是来自小镇上的一位侦探。虽然你听不见我们讲话,但有些事我无论如何都要传达给你。”

“昨天晚上,你和夏月、若森一起进了月荣阁,你嘱咐婆婆今晚不要再招待别的客人了。可能因为你们三有重要的事要解决。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的婚姻,之前有传闻 若森和夏月要决斗,谁赢了谁就拥有对你的追求权,而那场决斗是若森赢了。那天你们三会面,就是解决这个问题,让你做出决定。”

“可是,你最后选择的是夏月。你爱夏月,因为他曾是你的救命恩人。十年前的雨夜,十年前的火灾,那个把你们一家从一无所有中解救出来的年轻人正是夏月。你后 来从你父亲那得知了这消息,便决定死心塌地跟着他。”

“然而,面前的若森,才是那场决斗的胜者。你不能不嫁给若森,但愿意以身相许之人却是夏月,所以,你就决定以死来了结这纠纷。我的意思是,你决定和夏月殉 情。”

“在若森的面前,你拿着刀,刺向了夏月的心脏,紧接着,你把刀拔出,准备自刎之时,若森制止了你。他用重物将你打晕,对他来说,他别无选择。你被打晕在地 上,失去了意识,刀掉落在一旁。”

“以上都是你在苏醒后会有记忆的事,而接下来,便是发生在你昏迷中的故事,关于一个男人为你献上最后的爱意的故事。”

“若森把你扔下来楼,然后锁上了门。他的目的在于,让一楼的人发现你,并且明白楼上还有人活着。那时我们也确实发现了美玖小姐你从楼梯上滚落。”

“然后,若森捡起了地上的刀,准备自杀,将凶案伪装成自己杀了夏月后畏罪自杀,从而顶替了你的罪名。但是,他突然想起,自己玉龙帮的兄弟们。口口声声说不背 叛的是自己,而今自杀的话,对玉龙帮来说,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呢?为了能让大家知道他还活着,作为玉龙帮的首领而活着,或者就算死也不能是自杀而死,他不能 把案件伪装成畏罪自杀。”

“所以,若森打开了窗户,面向后院的窗户。接着,手紧握着刀,对着房间的镜子,在脸上划出一道一道刀口,纵使疼痛使他全身瘫软,他依然使出全力割着自己的 脸。随后,往自己腹部捅了一刀,然后把刀插回夏森的尸体上,便用尽最后的气力,将脸埋入火坑。成功伪造出自己是无面尸的场景。”

“他明白,人们的第一想法一定认为尸体是他本人的,于是为了诱使我们做出无面尸诡计的判断,他打开了窗,造成人从窗外逃跑的假象。我们第一反应一定是有人杀 了他们(若森和夏月)后逃跑了,但也有可能人们意识到这是个无面尸诡计,杀人逃走的其实是若森。这样,第一种情况,人们会认为那个莫须有的逃跑之人就是凶 手,从而让美玖小姐你摆脱罪名,并把若森他自己伪装成被杀;另一种情况,人们识破这是无面尸诡计,最后是若森杀了人(夏月和跟班)逃跑了,再次摆脱了你的罪 名,并且让世人知道自己还活着,即便不能再回到罡风帮,也能辩解为背负杀戮之罪而不是为了女人而背叛。”

“无论是若森设想的哪种解答,都将收束于美玖小姐你的无罪。但他不知地上是大雨冲刷后的泥地,而泥地上没有脚印。哪种解答都不能完美解决案件。”

“其实让我产生怀疑的,还是若森无面尸的情况。我把自己放在若森设计的解答中想了想,既然凶手最后打算把犯人的脸埋进火里做成无面尸的话,他为什么还要用刀 割呢?他大可等着无面尸的脸烧到无法辨认再离开,而且我们是被火烧的烟味吸引来的,他也可以控制现场的火势,延长尸体发现时间。唯一的解释就是,制作无面尸 的人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脸才能被火烧的看不清,也就是说他马上要死了。在死之前能确认自己是无面尸的做法,就是用刀亲自将自己的脸割花,正好房间里有镜子。而 火烧不过是保障罢了。”

“另外我感到疑惑的一点的就是,为什么夏月的致命伤是左胸刺穿心脏的刀伤,而腹部最后又插着刀呢?也就是说,为什么若森最后要把刀给插回去呢?我想,若森大 概也是不希望夏月背上背叛的罪名吧,他不希望夏月像萧绫女刚刚所推理的那样,也被世人当做杀人后畏罪自杀的背叛者。”

“我想,如果昨天没有下雨,后院的小路上不是满布泥泞的话,事情真的会像他想象中那样,没有背叛兄弟,也没有辜负所爱之人。”

房间的窗户没关,风不请自来地把窗帘吹得膨胀,几缕迷路的阳光撒了进来。

“好了,美玖小姐,我的故事告一段落。虽然昏迷的你听不到,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有一个人为你做的一切。当然,若森,夏月,美玖小姐,你们三人谁都没错,错 的是时间罢,有人先来,自然有人落后。那么,我们就先告辞了。”

我拉着萧绫女的手,走出了房门。

在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,透过门缝,看到美玖小姐静谧的脸上,多了几道无声的泪痕。